【瓶邪】缭乱风尘(1)

时近午夜,一轮圆月静静挂在天顶,城市渐渐安眠。

吴邪站在阳台上,凝视未眠的点点灯火,这些灯火里深藏着歌舞升平,兴衰喜乐,有人在这样的夜晚诞生,有人在这个夜里离世,而对于吴邪来说,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。

摸出手机看看,没有消息,说明一切顺利。

吴老板现在做事越发爽利了。

他平日里和和气气的,该果断的时候却没一丝拖泥带水,比如现在。

吴邪从来不想真正灭了王三金,但也没有放松过对这胖子的警惕。跟王三金生意接触有段时间了,在吴邪看来,这不是个靠谱的人,但也还没坏到必须被消灭。因着都姓王,又都胖乎乎的,难免让吴邪想起在巴乃猫着,美其名曰放慢心灵脚步,享受生活的胖子,所以对和王三金的生意,他并没有卡得很紧,不时还提点两句。

周围人都觉得这吴小佛爷是又发善心了,也有人,包括王盟都悄悄提醒过他:这王三金不是什么省油的灯,老板你悠着点儿。

我知道,他要是不知足,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,分分钟灭了他。

吴邪对自己现在的实力还是有自信的,他早不是当年的小奸商了,说大奸商也不合适,这种形容太温柔,太油滑,像条浑水里的鱼。

如今的吴邪该说是一颗扎根深渊,枝繁叶茂的大树,风来我动,雨来低头,但再暴虐的风雨,也无法真正让它倾覆。

王三金终究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,货吞了,拿个假的来应付,还想把真的弄出国去。这两年,私人博物馆遍地开花,对“货”的需求越来越大,道上的供应反而收紧了,一是好东西就那么多,经过几百上千年的淘洗,还能拿出来的本来就少;二来,随着老一辈凋零退出,以解雨臣、吴邪等为代表的新一代掌舵人想法也不同了。

他们原本就不是没有底线,只图发财谋生的土夫子,大是大非的底线始终在,加上经历很多事情后,他们渐渐成为了站在灰色边缘的,另类的守护者。

几天前,吴邪拿到了王三金的东西,一看,就知道这是从潘家园内部定来的货,蒙外行可以,想蒙自己纯属做梦。他也不客气,当场跟王三金说开了,这厮先嘴硬,后来说吴哥——他可比吴邪年长了十岁有余——吴哥,你就放我这一回吧,你手头的生意三天三夜也理不过来,你赚那钱几辈子都花不完,何必这么认真呢?

认真?

这两个字无意间挑动了吴邪的心绪,他突然觉得认真两字从平常的语言中跳出来,闪闪发光,是自己不可侵犯的一条准则,自己要是不认真,能有今天吗?自己要是不认真……要不认真,还守得住自己这个人吗?

他心里突来一痛,像有道伤口给人狠狠捅了一刀,血突突地往外涌,这道伤口不是王三金捅的,他压根没这资格,捅刀子的是那个男人……

有个男人在雪山下的青铜门里音讯全无地过了几年——吴邪相信他就在那里,因为他这样告诉自己,那事情就一定是这样。这件事早已成为吴邪一道伤,他曾为此疯狂寻找过,满世界打听过,一无所获。

现在,他已经认命了,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等待,等待,等待十年期满,那个人回来。

看吴邪不说话,脸上神色呆呆的,王三金越发得寸进尺,真以为吴邪容让他了,连那隐藏很久的龌龊心思也偷偷冒出头,麻着胆子往吴邪脸上摸了一把,嘴里啧啧有声:“哎呀,我说吴邪,瞧你这嫩得,生得这么好个人,整天操那么多心干啥呢,以后就让你王哥哥帮着你……”

吴邪一怔,抬眼盯着他,那意思分明在说:王三金你好日子到头了。

对面的肥头大耳浑然不觉,他要看得明白吴邪眉眼高低,也就不会有今晚上的事儿了。

手机来电了,吴邪接起来,不意外地听到底下人的声音:

“都收拾好了,老板,很干净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王三金这辈子也不敢踏进杭州半步,嘴也给他封好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不过我们在他这儿发现了个东西……”手下的声音变得犹豫,似乎不能确定他们所找到的是什么,“看起来像个香炉,王三金把这东西藏得很好,多半有些门道,需要带回来给您过目吗?”

“拿回来吧。”吴邪并不很上心,“这人粗俗,倒腾东西倒可能真有两下子,我先看看。”

挂断电话,吴邪抽了支烟,许久不碰这个了,青烟入体,竟感觉到些微不适,反手将烟头掐灭,吴邪尽力平息心里的焦躁,也尽力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个男人。

妈的,闷油瓶……

……

东西很快来了,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些精雕细琢的器物,都是从王三金那保险柜里搜刮来的。这猪头实在没胆,真以为吴邪要废他狗命,为求活路,亲娘老子都差点抛出来,更别提这些死物了。

等人都离开后,吴邪把东西一一拿起来鉴赏,王三金这人四六不靠,外表粗俗,每天脖子上都挂根栓狗似的金链子,暗地里还是有点儿眼光的,基本都好货。

这些东西要真给他弄出国或者被损坏了,损失可够呛……

将东西一一检查过,吴邪看到了所谓的古怪玩意儿。东西不大,一只手就捏住了,看起来确实像个香炉,材质整体应该是青铜的,有点儿分量,拿手指弹弹,声音沉厚悠远,仿佛这不是个中空的容器,而是一片不见底的深渊。

吴邪在手上辗转把玩着,一不留神,东西突然脱了手,径直砸落在地,发出沉闷响声,跟着“咔嚓”一下,好像有什么裂开来。吴邪暗道声不好,这下失手怕是给砸坏了,心里头也有些纳闷儿,一来自己没病没灾的,更不是帕金森患者,怎么手一抖偏偏把东西砸了,盘口上混这么多年,经手的器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,失手砸坏东西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。

不过话说回来,要真是青铜,怎么可能在家里的木地板上就给砸坏呢?

不及多想,吴邪赶紧躬身去捡,提起来一看,这“香炉”的表面裂开了几道缝隙,一层薄薄的仿若皮肤一样的东西从上头剥落下来,瞬间让它脱去了古朴陈旧的面纱,露出里面更新鲜也更深沉的色泽来。

吴邪大感惊讶,这……这看起来怎么像表面涂层揉开了,显出真正的内瓤子?哪年的技术,哪家的讲究?怎么还有这么层东西在上头?

打开台灯,吴邪仔细观察手中物件,“香炉”上的裂痕不断游走,仿佛抽了丝的破布,轻轻一点力就分崩离析。吴邪拿手指抹抹,涂层很快完全被剥离了,整个“香炉”呈现油润的青黑色,仿佛上好古玉,又似深海中的珊瑚,带着饱经千万年岁月润泽的丰满和自信。

他双手无意识地抚摩这东西,突然手指头一痛,不知被这上边勾起的哪一点儿棱角刺破了中指,血流出来,浸染在香炉上,瞬间便消失了,像一滴水落入大海,再无踪迹。

吴邪一惊,盯着手中的香炉看了半晌,忽然觉得有些不妥,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放下。

他倒不是怕,盘口上什么邪门儿的传说没有,吴老板要会怕,趁早滚蛋得了,压根不可能有今天震慑一方的格局。

不过,这东西似乎确实不一样……

盯着青黑色“香炉”看了两分钟,吴邪感觉有点头晕,急忙转开视线,想起第二天还有安排:拜访崇德寺的住持。

崇德寺位于远郊,建在半山坳的僻静处,传承了几百年的老香火,名气却不算很大,跟现在各路网红寺庙完全比不得。现任住持听说是兵匪出身,年轻时候天不怕地不怕,干了不少震惊一方的大事,后来看破红尘,放下屠刀出了家。

如今,大和尚已老得嘴里没有两颗牙,但脑子一如过去清晰,许多老掌故和秘闻只有他还晓得。吴邪有些旧年旧事想跟他请教,但住持年纪大了不乐意出来,吴邪也绝不愿为难一位德高望重的修行人,因此决定自己进山去探访他。

临睡前,吴邪瞥眼那香炉,心里突来一跳,想了想,决定把这东西也带上。
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这篇一直没填坑,现在来把坑填上,原有内容也做一些修改,力争更好看,更合理,更精彩。

谢谢大家。

读者Q群(青铜门外小茶楼):1051032208

评论-50 热度-1618

评论(50)

热度(1618)

  1. 共347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©六欲浮屠 / 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