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瓶邪】缭乱风尘(2)

天气阴沉,乌云遮住半天,雨将下未下,空气里有一丝沉闷的味道。

吴邪驾着越野车行驶在山道上,路边乱草丛生,一旁是参差的树影,溪涧在斜下方若隐若现。远一些,能看到嶙峋的山壁叠叠矗立着,像架上的书册。除了他这一辆车,视野范围内再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。

放慢车速,吴邪瞅瞅导航仪,显示大约还有25公里。

崇德寺位置偏僻,自然也不在导航覆盖的点上,吴邪只能设置一个离它最近的村庄做标记。70多公里路程,其中只有20公里在大路上,之后是8公里村道,再进去就入了山,仅一条未硬化的毛路蜿蜒而上,好在山势较缓,路基也够宽阔,越野车开得上去。

一道闪电划破长空,乌云开始翻滚。

吴邪拐了个弯,导航上说转过这个山头,前面就是村子了,如果等会儿要下暴雨,他可以在村里歇一阵再前行。

又走几分钟,他没有看到村子,倒是下方的水流声开始变大,林子也更加密集,兴许还要再往前走?这一路拐弯多,且是初次拜访,吴邪已不记得自己走到了哪里,仅凭借导航的指向前行。

咔擦!

一道闪电在头顶炸开,仪表盘瞬间被映成红色。

这时,无邪听到导航提示他:前方右转。

右转……他将车往右边转进去,或许是雷雨将来有电磁干扰的关系,导航声音闷闷的,似乎蒙着一层东西。 

右边的路更窄了,年久失修加上山洪冲刷,吴邪不得不再次将速度放慢,小心翼翼地行驶在这条看着有些年头的碎石路上。天顶上,乌云像怒涛一样翻滚,雷声隆隆,闪电接二连三打下来,车里仿佛同时亮起许多灯盏,又猛然熄灭,吴邪在明暗间穿行,隐隐有种不真实的感觉。

下意识地,他又去瞟导航,猛然发现屏幕一片漆黑,不知什么时候导航已停止了工作。

“这可不妙……”

吴邪不想贸然前进,停了车,跳下来四下张望。

周围陌生的山野看上去都差不多,在乌云与雷光的映衬下,它们郁郁葱葱,朦朦胧胧,树影在远处遮天蔽日,流水声若有若无,山壁像沉默的巨人,充满压迫性地靠过来,仿佛要融成一片流淌的深渊。

吴邪微微楞神,忽突然感觉这里有点儿眼熟,好像……好像当年在巴乃曾探索过的十万大山。那里的山就是如此宏伟深沉,巍峨险峻,它们不但高高耸立着,同时也向地下延伸,伸向见不到底的地心当中,同时在两个世界里不可动摇地存在着。

杭州附近也有如此气魄的山岭么?

身为一个老杭州,吴邪突然有些不确定了。

“轰隆——”

炸雷声在吴邪头顶爆响,震得他连人带车都隐隐颤抖,雷声未退,透亮的闪电又扑面而来,白光瀑布“擦啦啦”倾泻而下,吴邪惊吓之余,瞥见驾驶室里摆着的那个小香炉发出了诡异的红光,闪电映照中,红光环绕在炉口,让这东西看起来格外恐怖瘆人,似乎正不断吞吐着血雾的怪兽。

不知哪里传来一阵冷风,吴邪浑身的鸡皮疙瘩猛然立了起来,他感到一阵诡异的寒气撕开自己领口,扑到他身体上,透过皮肉直往骨头里钻!

无邪甩甩头,赶紧跳上车,一把抓起小香炉,本想丢出窗外,略一迟疑又作罢,随手把它往后边一扔,便发动车子继续前进。

他隐隐有种感觉,自己或许到不了那个村庄了。

越野车开得十分谨慎,大雨始终没有下来,只雷电不断滚落,刺激人紧绷的神经。山道阴晦朦胧,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这里遮蔽住,吴邪一边小心驾驶,一边注意周围的动向,一切都显示现在的情况不对劲。

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跳出各种想法,比如曾听手下一伙计说过在高速公路上鬼打墙的事。

伙计那次是去上海,晚上11点出发,本来2小时不到就该看见出站口,结果硬是开了5个钟头,连个屁也没遇着,车子好像沉到了海底,既没有别的车,也没有任何出口和休息点,只有一条死寂的高速公路,前面看不到头,后面望不到尾。

伙计很害怕,油剩的也不多了,他不敢再开,在路旁紧急停靠,手里紧死死攥着从庙里求来的护身符,嘴里不停地念佛,可是一切依然持续着。

这伙计想了想,咬牙划破手指,从中指头上挤出几点血涂在护身符上,又沾一些抹在自己额头当中。很快,他感觉犯困,抵挡不住睡了过去,一觉醒来天已蒙蒙亮,这才发现自己就停在应急车道上,离出发地仅仅30多公里,前面两公里就是一个出站口。

“老板,你说这事儿邪不邪门,我那5个钟头都开到哪儿去了?”

伙计跟他讲这段经历时脸色苍白,摇头不已,问道:“我要是不停车,就那么一直开下去,直到油耗尽,那我会开到什么地方去呢?”

“……说不好。”吴邪不敢妄下断言,反问他:“你当时怎么不打电话找人帮忙?”

“手机没电。”

“那你怎么想到抹血在护身符和额头上的?”吴邪又问。

“我……”伙计脸红了,“我特么还是处男,家乡老一辈儿人说过,像我们这种、这种童子血,最是不怕那些脏东西的。”

妈的,老子也是处男。想到这里,吴邪居然有点心安,瞥一眼那香炉,红光早已看不见了。

在道上摸爬滚打了好几年,吴邪知道,对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,信与不信之间的度一定得把握好,有时候,这就是要命的大事儿。

干他了这一行,一方面必须大胆,不能畏惧那些乱七八糟、以讹传讹的传说;另一方面,更需要保持格外的谦逊,对玄不可解的东西要心怀敬畏。

这个世界上的秘密太多了,不说别的,光他们当年下地时遭遇的各种古怪,至今能有个解释吗?

定定神,吴邪紧握方向盘,继续前行。山道开始往下延伸,刚刚消失的水声又夹杂在雷电交响的间隙,于远处若隐若现徘徊,看来前方会是一处山坳。他瞥眼仪表盘,油量充足,心里越发镇定。

既来之,则安之,吴邪过去遇见的不可思议、无理可讲的事情还少了吗?这些事一方面让人头疼,另一方面也锤炼了他的能力,如今吴邪总能考虑到方方面面的问题,做好万全准备,比如,他绝不会像伙计那样在出门时让手机电池耗尽——

“啧,没信号?!”

看着茫然的屏幕,吴邪突然感觉自己并不比伙计运气更好,或许,人的准备在有心捣鬼的乱局面前,始终是苍白无力的。

停住车,吴邪思索片刻,打开后备箱检查,发现满车东西都在,略松口气。出发前他就考虑到了,崇德寺地方偏僻,半年也不见得有一个香客上门,要不是自己在这条道上混,听说了住持的底子,也压根不会晓得深山里还有行家隐居。这趟过去人生地不熟,难以估计要盘桓多久,因此各种装备都带足了,补给方面不用担忧。

长出口气,吴邪往身后看去,山道狭窄,越野车体积宽大,停在路中央根本无法调头,就算想回去,也得到开阔地方才能转向。这会儿不想走也得继续走了。

说实话,就算真有不对劲,吴邪一探究竟的好奇心,也压过了对眼前混沌局面的恐惧。

雷声震慑天际,空气里充斥沉闷压抑的气息,大雨似乎马上要下来了。

又走出去约莫五公里,突然,吴邪听见了人声,就在斜前方的拐弯后面,那里似乎正有一群人在说话,吵吵嚷嚷,声音激动。说的不是杭州话,也不是普通话,带着本地罕见的特殊口音,听不太真切,也难以分辨他们在说什么。吴邪刚想再仔细听去,声音已经消失了。

有人声就是好消息,至少证明自己并没有遭遇鬼打墙,吴邪顿时来了精神,一踩油门拐了过去。

刚转过弯,吴邪就傻眼了——眼前依旧是空荡荡的山道,没有人,一个人也没有,山道向下延伸着,可以看到有一汪清流正在乌蒙蒙的云层下闪着波光。

怎么回事?刚刚听到的声音是……

吴邪怔住了,他可以确定刚刚确实有声音,他的确听到好些人在这个拐弯后面说话,怎么转过来却没人了?

停住车,吴邪下来绕着车走了一圈,四下看去,的确一个人也没有,周围长草丛生,几乎有大半人高,遮蔽了视线。黄绿交杂的乱草在凉飕飕的风里摇摆着,让一切显得更加诡异。

自己幻听了?

吴邪百思不得其解,突然,那些声音又响起来,这次听得更加真切。

“他不见了?!”

“……难道不在这里。”

吴邪屏住呼吸,凝神静听这些声音,他可以确定自己没有幻听,的确有声音,几个男人在说话,似乎在找什么。他四下看去,依旧一个人也没有,只剩风过四野的刷刷声。

怎么回事?

吴邪越发感觉不对劲,饶是他胆大心细,此刻也有些毛毛的,吸口气,正准备朝四周喊一声,看是否真的有人藏着,突然,身侧草丛一动,一个黑影从当中猛地扑了过来,一头撞到吴邪身上。

吴邪刚好转过身,本能地将这个人接住,抱在怀里。

来人靠在他肩上大口喘息,身体不住颤抖,吴邪怔了半秒,低头往这人身上一看,只觉一个霹雳横空而下,重重砸在自己头上。

怎么会!

“小……小哥?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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