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诡秘之主】【蒙克】超新星（2）
灰白色雾气在空旷古老的大厅内徐徐游动，高大廊柱在其间若隐若先，一张巨大的青铜长桌静静摆放在中央，环绕着它的是一张张沉默矗立的高背椅。
大厅半空，在雾气涌动流淌的背景上，点缀着一颗颗仿若星辰的光点。
这里是源堡，“诡秘之主”的神国。
在它还是克莱恩.莫雷蒂召集塔罗会的场所时，已被未来的“愚者”塑造成了这副模样，在克莱恩沉睡后，它依旧保留着原有样貌，唯一不同的是……
或许因为失去了主人掌控，又或许因这位“主人”正陷在难以形容的诡异境况中，现在的源堡大厅看起来十分萧索，仿佛被时间遗忘的秘境。
塔罗会有三个月没在这里聚会了。
自从会员们越来越习惯在现实中联系后，他们就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这种更直接的方式，尤其是三个月前，在最后那场聚会中，半神们都察觉到了一丝异样。
源堡似乎对他们的到来产生了微弱的抗拒。
愚者先生的许诺依然有效，是另一种更深沉、更危险的力量在源堡深处涌动，这股力量显然没有将塔罗会视作“自己人”。
这让他们立刻想到了恐怖难测的“诡秘之主”。
塔罗会成员们不敢离开各自的座位在源堡内肆意走动，但他们同时看向了灰白色雾气深处，那里什么也没有，什么也看不到，但他们都能感觉到浓稠的雾气后边有什么东西存在着，危险的气息缕缕溢出。
于是，在“正义”小姐的提议下，为确保各位成员身心健康，杜绝遭受源堡深处诡秘之主污染的危险，也为了不打扰愚者先生与诡秘之主的对抗，塔罗会决定暂时不在源堡聚会，改为现实中联系碰面。
或许，愚者先生和诡秘之主的拉锯战已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，这场非同寻常的神战对塔罗会来说，比过去任何时刻都更加重要！
离开前，奥黛丽安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，她决定进入集体潜意识大海搜寻，进一步寻找从精神方面稳固愚者先生锚点的办法。
……
雾气缭绕，大厅在沉沉的寂静中不知过去了多久，从源堡深处那扇光门内，缓缓伸出了一根半透明的滑腻触手，它上边铭刻着层层叠叠的神秘花纹，蕴藏着难以形容的力量。
触手一点一点伸入大厅，很快停在半空中微微颤动，仿佛一个人刚从睡梦中睁开眼，分不清自己是已经清醒，还是依旧停留在梦境中？
几秒钟后，触手又向前伸去，它移动得很慢，像一个步履蹒跚，跌跌撞撞的盲人，摸索着、迟疑着，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，越过青铜长桌，抚过一张张青铜高背椅，缓缓伸向半空中那些浮动的“星辰”。
这些星星散发出暗红色的幽光，错落排布在源堡大厅上方的虚空中，其中有几颗特别明亮，还有一颗正有规律地收缩和膨胀。
触手略过了暗淡的星辰，向最明亮的那几颗伸去，但它的动作越来越慢，仿佛有一股力量在背后拖着它、催眠着它，让它不可抑制地低垂下去，像瞌睡到极点的人等不及躺上床，直接在地板上就睡着了。
触手落下来，落到青铜长桌旁边的地上，一动不动。
虚空中的星星依旧闪烁，它们和这条触手间只差一点点就能触及彼此，但这一点点距离终究没有跨过去。
几分钟后，地上的触手微微一动，似乎想朝另一个方向延伸，但它依旧被梦境束缚着，没有成功。
最终，这条凝聚着奇异纹路的半透明滑腻触手缓缓缩回了光门之内。
虚空中，与诸多暗红色星辰遥遥相对的位置，也就是触手最后想触探的位置，悬挂着一颗星星。
这颗星和其他的星辰们都不同，它明亮、耀眼，带着桀骜不驯的狡诈气质，凭一己之力就照亮了半个虚空，成为源堡天幕上最醒目最特别的存在。
它所展现出的也是自身“死亡”时的形象：一颗爆发的超新星。
……
“先生，请让我看一下您的车票。”
廷根火车站的检票员站在出口位置，微笑着朝客人伸出手。
战争结束后，鲁恩像一个重新站起来的瘸子，活力突然增强了很多，或许破坏与重建总是一体的，这两年各种建设就没停止过，连最脏最破的下都被市议员提上了改造日程。
那地方确实不是人呆的……
建设需要大量人手，廷根这素来安宁平和，充满大学和研究所的地方这两年来了不少外乡人，比如……
收回思绪，检票员注意到自己面前正站着一名年轻男子，他微卷的黑发下方是一双深邃的黑眼睛，宽额头显得极有智慧，略瘦的脸颊让端丽的面容带着敏锐。他站在台阶上，居高临下看着自己。
“先……先生，请看一下您的车票。”
检票员脑子突然一空，仿佛被人窃走了思绪，完全忘记自己要说什么、做什么，但就在转瞬间，一切又回来了，他立刻回到尽职尽责的检票员立场，接住对方递过来的车票，匆匆一瞥后还回去。
客人唇边挂着笑意，朝站台外走去，年轻的检票员恍惚听见他自言自语的呢喃。
“忍住，尽量不偷人类的念头……人性，人性……”
来到大街上，阿蒙微微眯眼，轻敲了一下自己右边眼眶，然后在午后慵懒的日光里登上一辆公共马车，朝城市腹地驶去。
马车前行的方向上，“黑荆棘安保公司”的招牌正静静挂在那座重建后的房屋顶端。
……
奥黛丽站在一座岛屿边缘，轻轻取下兜帽，灿烂金发在若有若无的风中飘动。
这里是集体潜意识大海，她正位于某处心灵岛屿上，前方的风景晦暗混沌，即使她这位序列三的“织梦人”也无法看清，更无法贸然前进。
奇特的是，那片混沌似乎在很远的地方，又仿佛近在奥黛丽眼前，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。可是她并没有伸手，相反后退了一步，观众的直觉让她知道，这片似远似近的混沌空间不是她能触碰的，它平静表象下藏着难以揣度的凶险。
“过不去了……”
奥黛丽悄声感叹，精致的眉头皱起，如果她的判断没有错，前方那片混沌在一定程度上链接着愚者先生。
某种意义上，那可算是愚者先生隐秘的内心深处。
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做一件事，通过当初为“世界”格尔曼.斯帕罗做心理治疗的经验，塑造一个尽量贴合这位眷者的虚拟人格，然后以这个人格为桥梁深入集体潜意识大海，寻求从精神、心理等方面帮助愚者先生复苏的办法。
这个做法很有效，但也有极限，此刻，奥黛丽就站在了极限边缘。她应该已经在这片无边无际、神秘莫测的潜意识海洋中找到了链接愚者先生内心的部分，但这部分太危险了，不论是位格的压制，还是窥视真神的风险，都让她不敢贸然再上前一步。
上前一步，就可能粉身碎骨！
那么就在这里……奥黛丽闭上眼，反复安抚自己摇摇欲坠的精神，然后小心翼翼地感知前方这片空间。
就在下一秒，一股海浪般汹涌的拒绝，挟裹着铺天盖地的风暴迎面扑来，奥黛丽瞬息后退，身体同时做出了观众序列最强的防御：龙化！
她变成了一条体型庞大的淡金色心灵巨龙，鼓动双翼朝后方飞速退开，终于勉强抗住了这一波冲击。
缓缓落回方才的岛屿，奥黛丽回复人形，这时，她身边浮现出另一道身影：毛茸茸、金灿灿，正是金毛大狗苏茜。
“奥黛丽，你怎么哭了？”苏茜惊讶地问。
“我……”奥黛丽一愣，摸摸自己的脸，发现右眼中流下一道泪水，正顺着她美丽精致的面庞滑落。
她立刻擦去眼泪，摇头道：“不，我没有哭，这是愚者先生的眼泪。”
苏茜睁大双眼，看着她张了张嘴，却没发出声音。
“我知道，你想说这太危险，我知道，所以我刚才并没有窥视，只想尝试感知一下祂的情绪，我……”
“你感知到了什么？”
“我感知到祂对别人的拒绝，还有……强烈的孤独。”
